《美丽》

《美丽》
苌苌/译

－B：她穿的衣服是别人的还是她自己买的？
－A：不不不，是她老公的，所以他们老为这个打架。

我从没遇见过一点儿都不好看的人。

人一生中总有好看的时候。一般来说，幼年的时候都很可爱，长大以后，有的人变得不好看，过了些年又变得好看起来。或者好看的部位不一样：有的人比较胖，但有一副佼好的面容；有的人是罗圈腿，但身材匀称；美若天仙，却是平胸；或者貌比潘安，但那话儿比较小。

有人觉得好看的人容易成功，这就见仁见智了。如果你长得漂亮，你的大脑可能会不发达。如果你不漂亮，你的大脑可能就不会不发达，而大脑的发达程度和相貌都很重要。

我经常听见自己感叹，“她真美丽”，“他长得不错”或者“真好看！”但是我并不知道这些话意味着什么，怎么才算好看？我也说不清楚。这给我带来过一些尴尬，有一年，所有的杂志都在谈论我的下一部电影——《美丽》系列，有人记录下我一共夸过多少人漂亮，可我还是决定不了由谁来演——要是我老这么挑剔，那就没人能演了。我不是想暗示，被我挑上演《美丽》的年轻人是美丽的，而出演我别的电影的人就不美。。。。。跑题了，我还是返回到题目上来吧。

我不怎么贪恋美色，相比之下，我更希望有一个知己。对我来说，知心朋友是美丽的，因为与之聊天令人愉悦。聊胜于美，所以我做的录音比我拍的电影多。知己是用来交流的，美人儿是用来看的，当然这也挺好，只是我不知道看她什么，还是聊天比较有意思。只有很少的美人儿可以与之交流，不过多少还是有的。

我一直想知道，是否存在又有趣又美丽的女人。有很多演喜剧的女演员，她们很迷人，但是要让我说欣赏的是她们的有趣还是美丽，我想还是有趣多一些。照这么说来，世界上最漂亮的女人也就最无趣。可我又想到了玛丽莲?梦露，她非常风趣，如果当初朝着喜剧路线发展的话，也许会让自己和别人快乐些，也许今天我们会看着电视里的“玛丽莲?梦露秀”哈哈大笑呢。

有人想知道我关于美丽的标准，我能毫不含糊指出来的，也就是那些电影明星。可是，当我在生活里遇见他们时，他们并不如电影里那般好看，于是我的审美标准也就不复存在，既然连他们本人都达不到自己创造出来的标准。

有些电影明星优雅地老去，有些老得不那么漂亮。有一次，我遇见两位旧年代的电影明星，她们曾经出现在同一部电影里，曾经同样美丽。可现在，她们的一个老态龙钟，另一个却显得年轻的多。其实这没什么区别，因为让人们记住她们的，永远是她们留在银幕上的美丽。

施拉夫特餐厅是纽约的一个老字号，在过去的年代里，人们趋之若骛。后来为了追赶潮流，它不断地变换花样，直到失去所有迷人的品质被一个大公司收购。如果能保持自己的风格，挺过黯淡的时期，它现在一定是纽约最棒的餐馆之一。有些人在某个年代里，很漂亮也很时髦，然而，时尚潮流改变的是那么快，即使在不时髦的年头里，你要是也能坚持自己认定的风格，并且保养的不错，你会发现自己会成了时尚的经典。

当我做自画像的时候，我不会画上脸上的痘痘，我觉得这么做没什么不对，因为痘痘是暂时的，不能代表我真正的样子。应该忽略瑕疵――既然它们和一张好画没什么关系。

黛安娜?佛里兰（DIANA VREELAND）是VOGUE杂志的主编，她是我所认识的最美丽的人之一。她从来不怕别人的议论，做她爱做的事。她的另一个特点是有点儿洁癖，这使得她更加美丽，没准这就是她美丽的原因之一。干净是如此重要，注意仪表的人才是最美的，这跟他们的行头值多少钱没关系，和精致的化妆也没有关系，如果他们不讲卫生，就能叫美。如果爱干净的话，即使最朴素的人也会很美。

“美丽”的程度取决于客观因素。一个人让你觉得“美”，跟你见到她的地点，她的穿着，她身边站着谁，从哪里来有很大关系。珠宝不会让一个人更美，但是能让她觉得自己更美，如果你给一个美人美丽的珠宝和衣裳，让她住进一座有精美的家具和好看的画的漂亮房子里，她的美并没有因此增加一分，不过，她觉得自己更美了。相反，你要是让她生活在又脏又乱的地方，她就丑起来了。还是让一个人变丑比较容易。

美女比较爱迟到，这是不争之事实，因为她们的时间表和普通人不一样，而且她们知道对方一般都会等着。因此即使意识到晚了她们也不会慌里慌张的，所以来得更晚。不过，等美女到了以后，她还是多少会为自己的迟到感到内疚，为了补偿，她们对你加倍地温柔，而温柔使得她们更加美丽，这是一个经典的连锁反应。

在某些胖人中流传这样的说法：大脑的份量与体重的份量成正比。像迷人、机敏、可爱这样的字眼，他们不屑一顾，生活里所有轻逸的――在我看来也是最重要的东西，他们也都瞧不上。

体重并不像杂志让你以为的那么重要。我认识一位胖姑娘，她用的镜子只有巴掌大小，她从来不照肩膀以下的部位，当然她也看不到自己大约四五百重的身体。镜子里只装得下她有限的，漂亮的脸蛋，所以她觉得自己很美，所以我也觉得她美，因为我比较接受人们对自己的印象。因为对本人来说，主观印象比客观印象更重要，也许她有六百磅重，管它呢，要是她自己不在乎，我也不在乎。

但是如果你很在乎你的体重，那么就可以试试“安迪?沃霍纽约减肥法”：在餐馆点菜的时候，点不喜欢吃的菜，当别人吃饭的时候，你尽管在一边玩儿。不管去的餐馆多么高雅，我总是让侍者把几乎没动的饭菜打包，出门后送给街角无家可归的人。于是我的体重总能保持刚刚好。也许有人打开饭盒后，抱怨是猪食，也许有人不会像我一样不喜欢我点的菜。我们永远无法了解别人，不知道他们喜欢什么，也不知道能为他们做些什么。

有些人，甚至有文化的人，认为暴力也是一种美。我不太明白，因为对我来说，美是某些瞬间，它们从来就不是暴力的：
一个新想法
一个新形象
一场新性爱
一套新内衣
……
还有城里新来的姑娘，她们总是源源不断地到来。

万物随自然变迁，碳变成了金刚石，土里也会有金子，戴鼻环成了时尚，刚出锅的红彤彤的龙虾最美……我总是想起海边那些美丽的沙滩，海水拍打着把沙子带走，波浪抚平沙滩，树和草看上去是那么恬静。我想，一片从没有遭到人为破坏的土地是世界上最美的艺术，恐怕每个人都想据为己有。

当人类和文明退化，变得越来越物质的时候，他们就说在朝着美好和富强发展。他们说，如果这样不对，他们就不会得变得如此美丽富饶。可美丽跟做得事对不对有什么关系呢？美人儿也会得癌症，一个杀手也可能长得很帅。

美国非常“美”。但要是每个人都能过好日子的话，那就更美了。

每个人对美丽的认识都不一样。我见到过穿着很没品味的人，浑身上下没一处让人看着顺眼，我想象他买那些衣服时的情景，“这件真不错，我要了。”一个人脑子里积了多少水才会做这样的选择？色泽混沌的爱起褶的化纤裤子，一动起来就哗啦哗啦响的尼龙面上衣，背后还用莹光颜料印着“迈阿密”，我在想，为什么他为什么不选那件上面印着“芝加哥”的哗啦哗啦响的尼龙面上衣呢？

议论某人的长相、做派，你以为是小问题，你却无法想象会引起旁人怎样的连锁反应。有天晚上，一位女士和我谈起我们都认识的一个人，突然变得有点激动。她数落他的细胳膊，满脸粉刺，难看的动作，浓重的眉毛，大鼻子和邋遢的穿着，我不知道该说些什么，因为我觉得她是在说我呢，我也是细胳膊，脸上也有粉刺。我发现这样的小事会让人浮想联翩，我在想，他们之间发生了什么事，使得她可以如此喜欢/不喜欢一个人，以致喜欢/不喜欢他的一切。

有的东西看上去很漂亮，是因为与众不同。窗台上一只红色的牵牛花很美丽，如果其它的花都是白的。如果你在瑞典的大街上，漂亮的人儿一个接一个，一个接一个地走过，最后，你连回头的功夫也省了，因为你知道下一个跟你刚才想回头看的人一样漂亮。在这样的地方呆久了也会腻，一个丑八怪的出现让人眼前一亮，因为他打破了这条美丽的风景线。

有三样东西在我眼中是最美：我的旧鞋子——它们从来不会夹脚，我的卧室以及从国外归来时，美国的海关。